一、关于电视剧的改编
孟繁树(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):
在电视剧改编的问题上,从理论上说,《水浒传》有两点解决得比较好。第一个是如何忠实原著。电视剧除了个别细节外,基本上是忠于原著的。另外,在如何把小说的思维方式转化为电视剧的思维方式这一问题上,我认为《水浒传》是很成功的。《水浒传》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电视剧。它的每一场戏中的主要矛盾冲突和每一场戏的高潮与铺垫,以及中间的跌宕起伏,都是按照电视剧的原来设计展示的。
李希凡(原中国艺术研究院副院长):
我是主张要忠于原作。忠于原作,不是说不能创作;如果不创作,我们改编电视剧是为了什么?《水浒传》有很多地方,特别是后边几集,这么紧凑地把大背景表现出来,的确表现出编导的独具匠心。但是我觉得还有一个遗憾的地方,就是语言用原著的太少。《水浒传》小说中的语言,是非常个性化的。多用一些原著的语言,可以更好地表现人物性格;现在是大白话多了一点,这必然就会影响电视剧的效果。
冯其庸(原中国艺术研究院副院长):
改编古典名著没有不删的,不可能完全不删,删的恰到好处还是有商量的地方,当然可以探讨。但是删的原则是不可避免的。可以删但尽量少改,因为改的地方确实会发生错误。但是在改编的过程中一些小节上的事物和差错是不可避免的,比如说张文远唱的昆曲,鲁智深吃的花生米……宋代是没有昆曲与花生米,但我以为作为学问来说是要讲究的,作为影视片这种细节可讲究也可以不讲究,无关大局。
刘扬体(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):
《水浒传》中的一些人物形象,不是说不可以改。但是,如果在改编过程中道德判断与审美判断得不到统一的话,就会在观众心里激起某些疑问。比如说潘金莲,在电视剧中她很值得人同情;在这样的情况下观众自然要对武松杀潘金莲产生一些疑惑。这些疑问不是理性的,是感情上的,在感情上接受不了。所以在改编时一定要考虑到艺术情节与电视剧中的环节,凡是越站得住的人越能使观众投入,也才能得到观众的认可。
赵忠祥(中央电视台节目主持人):
《水浒传》这部小说,是用章回体来写的,每一个章回都给电视剧提供了很大的想象的余地。这部戏好像很接近原著,看起来很亲切。但如果说完全拘泥于原著,这是不行的。我们在对待民族优秀的传统文化时,应该“取其精华,去其糟粕”;电视剧把《水浒传》中的一些有神怪色彩的封建迷信的东西删掉了,我觉得很好。
二、关于精心制作
周金华(中央电视台高级编辑):
《水浒传》的后五集拍得悲怆激烈,可以说是充分调动了镜头语言。这可能得益于张绍林既是总导演又是总摄像,他可以把他的意图通过他的摄像机直接体现在画面上,用镜头语言表现出来。他是用自己拍电影的方法来拍《水浒传》的,所以在镜头上是非常讲究,非常到位的。另外这部戏的主题歌也很有特色。第一首歌我觉得在音乐旋律上借鉴了山东吕剧以及一些民歌的手法,很符合这部戏的风格和地域色彩,也体现了《水浒传》中的人物性格以及英雄气概。第二首歌虽然悲壮有余,离老百姓太远不容易记,但也是比较符合后面几集的情绪氛围的。
孟繁树:
这次的人物造型和景物造型都是偏旧偏暗。所谓偏旧是为了追求“古朴”,也是为了符合当时农民起义的真实生存状况,还可能有别的因素。这些思考当然是对的。但我认为,在追求历史的真实时不要忘记另一个艺术原则,就是审美的原则。艺术要求美,要求好看,这部戏营造了一些真实感,但也付出了代价,那就是电视剧在美的程度上削弱了。
胡晓伟(中国社会科学院副研究员):
《水浒传》在演员的选择上是很困难的。这部小说在明代就有人给108将画像。在以后的流传过程中,绣像、绘画的形式一直是与《水浒传》的小说并行的。所以,在观众的心目中,这些人物的形象一般来说都是比较定型的。每一个观众都有自己心目中的108将。现在导演在处理这些人物形象的时候,吸收了一些传统中的人物造型,比方说林冲,我觉得这样既注重人物外形的相似,又考虑到人物的内在气质是比较恰当的。
三、关于武打设计
冯其庸:
《水浒传》这部戏的武打设计很出色,打得让人觉得非常可信。如果完全按照新武侠片来设计武打的场面,那就不是《水浒》了。现在打的全是中国人的传统打法,有中国作风,一点掺假的东西都没有,与西方的打斗也完全是两码事。
张绍林(电视剧《水浒传》总导演、总摄像):
我们是请了香港的武打导演,因为他们的经验很丰富。但是这有一个风格的问题。如果说完全拍成非常玄乎的、飞来飞去的武打戏,放在我们现在改编的《水浒传》这个正剧里,那就形成文戏与武戏两张皮。所以武打戏要尽量符合我们这部戏的整体风格要求。人物的一些典型的武打动作在电视剧中还是得到了充分的发挥,比如林冲的枪,李逵的板斧等等。《水浒传》不是武打片,不是功夫片,它是一个正剧,所以要求武打尽量少而精;到不能不打的时候,要大打出手,要打得非常漂亮、精彩。另外,水战也是武戏中一个突出的地方。这是在国内电视剧中的首创,而且也拍的比较细,是拍得比较成功的一次战役。
胡晓伟:
现在普遍认为《水浒传》的武打拍得很好,但也有人觉得不过瘾,也有人觉得拍得太“过”了。我认为这就有一个“度”的问题。《水浒传》是一定要打的,因为《水浒传》是在武打的行动中塑造人物的,没有什么心理描写,他动手就可以说明他的性格,包括怎么动手、谁动手这么一个习惯,都是描写人物性格的一个很重要的方面。但是如果打得太火,像香港的新派武打电影,那就不符合《水浒传》这样一部戏了。我觉得导演这两个分寸都掌握得比较好,所以显得好看。
四、关于社会效益
胡恩(中央电视台、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主任):
我觉得四大古典名著,特别是《水浒传》的成功改编,极大地普及和推动了广大的电视观众,尤其是青少年观众对我国古典名著的阅读。从这个意义上讲,名著的改编对弘扬我们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起到一次很大的作用。
宋强(中国警官大学讲师):
《水浒传》这部电视剧在播出以后,收视率很高;但也带来一些问题。比方说,这里边反映的梁山好汉“该出手时就出手”,是不是和现代社会中的主流意识形态不吻合?我想提醒一下观众,欣赏像《水浒传》这样的历史戏,应该注意到把历史现象还原到特定的历史条件中去思考。这是欣赏历史剧最基本的一条。